不倫不類胡言亂語

《死者之殿》

　　拉登打算轉過頭去看是誰救了他，但當他一轉頭，上衣就會裂開，人又向前滑了。
　　陌生人拉起上衣的另一處，說：「小心點，這些縫線可不是用來承受這種壓力的。乖乖別動，不然縫線一斷，你就玩完了。」
　　「你是誰？」他倒抽一口氣。
　　「暴風之眼。」那人說得不明不白。「太陽之心、汝魂之影。」他慎重地停頓一下，然後又開玩笑地補充說：「但你可以叫我戴斯蒙。」
　　拉登原以為自己不可能感受到比走在煉獄般的冰雪中，更為強烈的寒冷，但當他發現是誰抓著自己的時候，一陣毛骨悚然，從他的胃蔓延開來，這冰涼的感覺比普特．文格拉的冰棺更冷。
他喊著：「泰尼先生！」
　　泰尼先生讚許地哼了一聲。「我還真是聲名遠播啊，這樣才對嘛。好了，鬼不理先生，現在請你告訴我，你是想要活下來，還是要我把你扔下去？」
　　拉登喉頭一緊。泰尼先生等了幾秒，然後開玩笑地晃了晃拉登。「小傢伙，其實對我來說都沒差。這可不是緩刑，只要你開口，我就會放手……」
　　拉登感覺到這位身材不高的先生，慢慢鬆開了手指，於是他尖叫：「不要！」
　　「我可不這麼想。」泰尼先生笑了起來，忽然間拉登在空中飛了起來，但卻不是摔在裂口上，因為泰尼先生把他扔回了墓穴，讓他衣衫不整地降落在普特．文格拉棺材旁邊的地上，冰棺上的娃娃還發出咯咯的聲音，扭動他小小的身子。
　　拉登坐了起來，沉重地喘氣，眼看這位聲名狼藉、愛管閒事的傢伙搖搖擺擺地走過來。這位身材矮小的男子有一頭白髮，臉頰紅潤，還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。他穿著一身亮黃色的西裝，穿著一雙綠色的靴子。拉登想起他一路追趕，最後帶他進山洞裡的閃光，喃喃地說：「是你帶我來這裡的。」
　　泰尼先生好像在思索這件事。
　　「可能是我帶你來的，」他勉強地承認。「也可能是出於巧合，」他得意洋洋，但他的笑容裡不帶一絲溫暖。「但這也許就是命運吧。」
　　泰尼先生走近拉登，還左顧右盼了一會兒，他胸膛口袋上掛了一個大大的心形懷錶。拉登聽過太多吸血鬼提到那只懷錶的事，但他們都不知道真正的作用是什麼。 
　　「我做得不錯吧？」泰尼先生對穴頂點點頭。「你可想像不出來這些水晶有多難搞。」
　　拉登皺起眉頭。「這是你的傑作？」
　　「只有屋頂。」泰尼先生謙虛地說：「其他都靠普特和他的朋友。我加上水晶是為了讓光線更清楚，你別擔心。」他補上一句。「水晶濾掉了太陽輻射，這道光不會傷害你。」
　　拉登還沒有思考過那道光束的事，但現在他注意到了：這道光，和平常的陽光不一樣，不會讓人難受。
　　「我喜歡這個地方。」泰尼先生說：「這裡很有氣氛，我需要思考或遠離塵囂時，常常都會來這裡。就算連我們這種壞傢伙，也會有需要清靜的時刻。幾十年後的人類也會心有所感。」
　　拉登沒有聽出泰尼先生口中的未來預言，因為他全心在思索這位矮小的神奇人物，為何會帶他來這裡？為什麼自己會保住一條小命？而泰尼先生對拉登又有什麼打算呢？
　　「你為什麼要救我？」拉登問。
　　泰尼先生沒好氣地說：「你又不想死，就算多數的生靈和你一樣，把自己弄到淒涼又毀壞心智的狀態裡，他們也不會想死。許多人會把希望放在來世，但這是不可能的，因為他們沒有把希望放在生命上。哎呀，很多人在自殺之前才明白，然後悔恨而死。很少有人能像你一樣，即時接到援手呢。」
　　「我感激不盡。」拉登真誠地說：「但為什麼要救我？有這麼多人即將摔死，為什麼只拉我回來？」
　　泰尼先生聳聳肩。「這是你的命運。」
　　拉登搖搖頭。「我的命運是摔下去，但你改變了我的命運。」
　　「是嗎？」泰尼先生眼睛一亮。「也許我就是註定要救你一命啊。如果真是如此，這才是你的命運，死亡不是。」
　　泰尼先生靠近小寶寶，搔搔他的腹部。娃兒咯咯笑起來，泰尼先生問：「他有名字嗎？」
　　「沒有。」拉登說。
　　「那就叫他普蓋拿吧。」泰尼先生微笑起來，舔舔嘴唇。「現在，我們已經替他取好名字了，不如我們一人吃一半吧？小普蓋拿看起來挺美味的。」
　　「離他遠一點！」拉登斬釘截鐵地說，立刻站起來，從流著口水、穿著黃色西裝的先生手裡，一把搶下小男嬰。
　　「當心一點。」泰尼先生冷冷地說：「我可不是會乖乖聽話的人，如果我要這個孩子，我就會得手。」他又笑了。「但我不想要他，你大可留著這個瘦巴巴又哭哭啼啼的小傢伙。我今天吃過了。」泰尼先生說完話就客氣地對拉登點點頭，走向出口。
　　「等等！」拉登叫住他。「你不可以把我們留在這裡，自己走掉。你還沒回答為什麼要救我。」
泰尼先生聳聳肩。「我也不想告訴你。我幫你是因為我想幫，你只要知道這點就夠了。」
　　「但我們該怎麼離開這裡？」拉登在泰尼先生走向通道時大吼。「寶寶不能再挨冷了，我不知道我們身在何方，也沒東西吃！我們該怎麼撐回文明世界？」
　　「我相信你會找到法子的。」泰尼先生頭也沒回地就走了，只留下訝異的拉登，以及飢腸轆轆的普蓋拿，在這座只有棺材和冰塊的死者殿堂裡。